老王夫妻俩，曲折结合，磕绊相伴。像齿轮互相绞咬一样的，磕磕打打吵吵闹闹，一辈子也就磨蹭到了老来的时候。

老王当时读了个长安师范，毕业后分配到了乡中心小学当上了泥猴王。拿学历来说，他就是个中师文凭。虽然文凭不咋样高，但是好歹也算是脱了可怜的父辈人农村人的那层农村皮，成了个端铁饭碗的。那个时候的小王吧，人聪明，在师范上了三年学，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打样样精通。那些年，乡上教委组织开元旦晚会的时候，中心学校跟乡中学一块儿联合举办，热闹的很。

有热心人就牵线搭桥，把小王跟一个中学女化学教师往一块儿拉扯。女化学老师家是县城的，大专毕业，人虽然长得一般般，但是人家似乎对小王不大感冒。随便想一想，其实也是能想得通的：小王家是个农村的，还是个普通家庭。能把小王供出来，也是倾尽了全家之力的。人家化学老师是县城长大的洋娃娃，遛个弯儿都跑钟楼底下了，而小王看到钟楼的时候，还是读长安师范的时候，从县城搭车路过的时候。听知情人透漏，人家女化学老师最在意的关键是，小王的学历没她高。那个时候的人还是单纯，对学历很看重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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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，小王这样的遭际在那个年代很普遍，男老师要想找个在外头上班的谈对象，难的跟上天一样。有一个学校有新分来没谈对象的，年龄大的都积极撮合，小伙子自己也要扑头美。婚姻这事情，有时候就是这样的，男娃要主动，就像大家开玩笑所说的，那个劲张就得个狼狗要扑断铁索链子一样。哲人不是就说了么：“世上的好事情都是自己争取来的。”

我们学校当时就有个哥们儿，猛势的很。他看中了一个女老师，使出了全身之力追了半学期，一直没有定论。这个时候，有人传言说另一个人男的也有追这个女老师的意思。他一听立马暴怒，虎操起菜刀，虎目圆睁：“谁敢追她，我就拿刀劈了他！”——爱情面前，勇力无穷。这哥们儿愣是凭着一把菜刀，终于成功跟女老师走进了婚姻殿堂。

从那次元旦晚会开始，小王得空了就往中学里跑。不是提着新下来的水果，就是买些女孩子们喜欢的小零碎。去了人家女化学老师的房子，不是殷勤地扫地擦门窗，就是换灯泡洗窗帘。忙活了那么长时间，人家女化学老师对小王还是没有一点儿心思，小王在女化学老师心里，就是个零。人家看他，就跟坐在宫殿上的公主，在看一个马路上的小乞丐一样。

难怪有人说爱情就是个讲求智慧的长跑运动。认准了目标的小王，从来没有懈怠过。那一次得知女化学老师父亲半夜突发疾病，被送进了医院。女老师急得直哭，连夜要去医院看护父亲。时刻有所准备的小王，立马借了同事的摩托车——那个时候能有个摩托车比现在有个私家车稀贵多了，——带着女老师就跑到县城直奔医院。到了病房二话没说，小王把自己攒的一千多块钱一把掏出来，放在女化学老师父亲枕头底下。女老师跟她妈俩人那个时候慌乱得手足无措，小王是既拿钱，又跑前跑后地弄这弄那，娘儿俩心知肚明小伙子的心思，嘴上还没办法说。

有人说，人的心比石头还硬。有人说，不是人的心比石头还硬，关键是没到软的时候。实践证明，人的心，在遇到对的人的时候，那一刻是世界上最软的。女化学老师终于对小王松了口。

万事都讲个趁热打铁。小王继续加力，大家伙旁边助力，小王跟女化学老师结婚的时候，同事们一齐出动，去给老老实实忙活了三天。结婚后，他们在学校的家，简直成了职工之家。家里呢，小王自然是里里外外都得打理的一把手了，女化学老师就跟个公主一样，磕着瓜子儿，跟大家说笑聊天。有时候，女老师耍个脾气，小王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一样，在人家跟前各种讨好。

要不说人还是要有点自己的爱好呢，不定哪个时候它就能给你一个机会。小王吹拉弹唱都精，有一次教育系统举办了个歌咏比赛，小有名气的小王被推选当了主持人。就是借着这一次主持，小王把自己的名头打了出去。他不但妙语如珠，而且自己还登台唱了一首最拿手的歌，活动搞得相当精彩。这以后，但凡县上组织大型文艺活动，小王常常被请去主持。

有人说，机会是需要伸手去抓的。有人说机会都是创造出来的。能文能武的小王，就被县领导看中了，进了政府办秘书处，成了个小秘书。跟领导的确很能锻炼人，有人说瓜子都能给锻炼成灵虫虫儿。小王跟领导真的是得到了很好的锻炼，因为有机会，也因为自己用心，进步很快，才三五年的时间，就有了从内而外彻底的变化。到了三十七八岁的时候，小王被组织派到了乡镇锻炼。四十五六岁的时候，人到中年的老王已经成了镇党委书记，转过年进了一个大局当上了局长。

日子河流一样缓缓地流过。小王变成了老王，从小学老师变成了局长。女化学老师还在教化学，不过已经从农村调进了县城。常年的教学工作，让她的脸上挂满了画画拉拉的皱纹，身材也长得走了样，穿件衣服的时候，那个腿呀，就像裹着鼓鼓的腊肠。

如今，大家在一些大场合上再见到化学老师的时候，她都是紧随在老王的后面；她发福了的有些笨重的身体有点儿很吃力地拖着，叫人看了有些惋惜。真是岁月不饶人啊，当年傲娇的公主，现在也被时间熬成了这个样子。

有熟识的人就常常想起多少年前他们两口子都才工作时候的样子。那个时候小王干巴老瘦的，像根儿竹竿；女老师正是粉嫩的年纪，皮肤一弹几乎都能弹出水来。再看看如今的样子，大家免不了会唏嘘感叹一番：公主变成了女仆，乞丐变成了王子。

（作者简介：陈启，陕西西安人，写作爱好者。2008年歌曲《因为有你，因为有我》（词，曲）发表于《中国音乐报》。散文《吃麦饭》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专版。）